新青年 ‖ 忏悔（散文蓝素莹）

阿宝征文大赛 2023年1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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忏悔

蓝素莹

小时候，家里虽然不缺黄豆，可是只有在重阳节那天，母亲才拿它来制作豆腐给我们解馋。所以每当看到母亲小心翼翼地从粮仓里掏出黄豆的时候，我就有一肚子怨气，直接怼着母亲是个小气包。面对我像个小野人似的揶揄，母亲并不气脑，她漫不经心地用小竹筒量着黄豆，一筒，两筒……一颗颗金灿灿的黄豆像一个个可爱的金宝宝一样在竹筛里打滚，直到她确认黄豆足以用来制作豆腐了才把剩下的重新放回粮仓，末了还随手给粮仓加上一把锁，说是防贼。

母亲边说“防贼”边冲着我盼鬼脸，很显然，她防的是我这个家贼！俗话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那时候，家里最珍贵的粮食除了玉米就是黄豆了，吃腻了玉米，我开始窥觎竹筐里的黄豆，只要母亲不在家，我便吆喝村里的小伙伴们到我家来，大家七手八脚，小铁锅往火炉上一架，“叮叮当当”就炒起了黄豆，虽然炒出来的黄豆黑糊糊的，可是我们的笑声却在“咯嘣咯嘣”的嚼碎黄豆声中灿烂了整个童年。可是好景不长，我的小伎俩被母亲识破了，她把竹筐里的黄豆全部锁进粮仓，不管我怎样绞尽脑汁围着粮仓施鬼点子，挂在粮仓边上的“铁将军”依然纹丝不动，无法打开。吞咽差点脱口而出的口水，我不忘数叨母亲：小气包，卖面包，走到半路摔一跤。

不知道是误打误撞，还是我这乌鸦嘴显“灵”，后来，母亲果然摔了跤。

小伎俩被母亲识破，“家贼”自然当不成了，少了一件乐事，童年陡然逊色。在童心的驱使下，消停没多久，我又开始蠢蠢欲动，有事没事总缠着母亲讲故事，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每一次，母亲都先讲《新媳妇偷吃热豆腐》这个故事，算是“开场白”。也许作“贼”心虚，我总认为母亲特意怼人，所以不高兴地撅着嘴巴把头扭向一边。知女莫如母，论了解女儿，谁也比不上母亲，这时候母亲笑微微地用食指轻轻弹着我的鼻翼，接着讲我特别喜欢听的《钓鱼》的故事，这故事尽管我听了千百回还是感觉意犹未尽，当母亲讲到“鱼呀鱼呀快上来，大的不来小的也将就”时，我就会调皮地模仿小鱼“扑腾扑腾”的样子扑进母亲的怀里，母亲则模仿大鱼的模样张开双臂一把抱住我，“大鱼”和“小鱼”顿时笑作一团。一切都在笑声中硝烟云散，我的童心开始在母亲的故事里飞扬。

估摸是潜移默化的缘故，我不但爱听故事，而且还会讲故事。上四年级那阵子，一下晚自修我就会一溜烟跑到女生宿舍去讲故事，讲到精彩处干脆赖在宿舍过夜。母亲自然不允许我这么做，说黑灯瞎火的一个女孩子在外面留宿成何体统。我以讲故事为由软磨硬缠，母亲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有个条件，重阳节那天晚上必须回家过节。

很显然，母亲叫我重阳节回家吃豆腐。一想到豆腐，我使劲地吞了吞口水，并且爽快地答应母亲。时间在悄然而逝，重阳节也悄然而至。那天早上，尽管母亲再三叮嘱我要记得回家吃豆腐，可晚上一窜进宿舍，母亲的叮嘱早被我抛到九霄云外。我和宿舍里的同学像一群放飞的小鸟一样叽叽喳喳，乐不思蜀。看着饭桌上渐渐变冷的豆腐，母亲叹了一口气，然后拿过一个饭盒盛满，一个人朝学校的方向走去。

虽然是深秋，可是池塘里的青蛙还在不厌其烦地叫着，“……哇……哇……”的声音在夜里听起来更显出山村的寂静。在朦胧的月光下，母亲捧着饭盒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她的眼睛不大好使，据说生我的时候，为了给即将出嫁的姑姑纳几十双布鞋，便利用坐月子的时间在昏黄的煤油灯下熬夜赶工，由于休息不够，再加上产后身体虚弱，母亲患上了重感冒。伴随着剧烈咳嗽，母亲经常捧着几乎翻江倒海的肚子，难受得泪流满面。科学证明，女人坐月子流泪，就会影响眼睛血供，对眼睛黏膜造成损伤，从而引起眼干导致经常落泪视力下降的产后后遗症。所以自从母亲生下我以后，她的双眼就像屋后的那汪山泉，随时都有可能溢流而出。

如果我有先见之明知道后来发生的一切，那天放学后我会老老实实地回家和母亲一起过重阳节，可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正当我在宿舍里玩得忘乎所以时，门外突然传来“扑通”一声，似乎有什么重物摔在地上，接着“叮叮当当”的金属落地的声音也传入我的耳朵。“不好，有人摔跤！”我赶忙推开门，眼前的一幕让我惊呆了——在朦胧的月光下，母亲摔在地上，旁边不远处是一个变形的饭盒和散了一地的豆腐。

原来，走到宿舍门口的时候，母亲腾出一只手来敲门，没想到装着豆腐的饭盒瞬间从手心滑落，眼看饭盒差不多掉到地上，她急忙伸出双手想把它接住，这时候脚下突然一滑，失去重心的身子一下子扑倒在地上，右边腹部不偏不斜正好被地上的一块石头狠狠击中。母亲捧着肚子，面肌抽搐卷在地上久久站不起来，那汪常年溢流而出的“山泉”在月光下更加显眼。

在后来的一次体检中，母亲的肝部被查出毛病，我知道母亲的肝是在那年的重阳节被摔坏的……

【作者简介】蓝素莹，女，瑶族，广西都安人。热爱大自然，热爱生活；喜欢阅读，乐于写作，多次在文学大赛中获奖。青年作家网网络作家会员，青年作家网签约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