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浪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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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老况是在92年的秋天,那时广东大亚湾开发正如火如荼,在内地心潮澎湃的我便毅然辞了公职,跳进了大亚湾汹涌澎湃的商业大潮中。
乘坐在去淡水的中巴上,一路上的灰尘浮土不断地涌进车厢。那一声声完全听不懂,却又让我心旷神怡的粤语充斥在耳边。
“你是江西的?”旁边一位戴着酒瓶底似的眼镜的中年男人侧脸问我,他肯定是听到了我不满的自言自语,我表情淡然地“嗯”了一声,出门不跟陌生人搭话成了我戒备的“防火墙”。
“江西哪里的?”他继续追问。哪有这种人,别人都不想答理他,他还追问。看他那斯文相我也就不计较了,我反问道:“你哪里人?”
“我也是江西的”,他倒挺热情,两个江西人在去淡水的中巴车上相遇本不稀奇,因为那时江西、湖南、四川人在珠三角的闯荡者象飘满天空的木棉絮一样多。我见他仿佛有“老乡遇老乡,两眼泪汪汪”的真情,心想这人肯定没出过远门。
我一副见多识广的神情,只是皱着眉头看公路上的浮尘。他又说:“我是龙虎山的,你呢?”
“我姓况,去大亚湾开公司。”他不等我回答,又抛出了下文。我心想,随你去“吹”吧。随后他又告诉我说要去大亚湾一家叫“天之骄子”的公司总部任开发部经理。
我一听这公司名有点印象,便从包里找出那张我在深圳国贸大厦应聘面试时,那位面试老总写给我的地址,竞然与他说的一模一样,我将便笺递给他,“是这里吗?”他凑到眼镜底下一看,“正是,你也去那儿?”
我点点头,在这辆充满汗味的中巴客车上,我们虽然谈不上机缘巧合,但至少算得上殊途同归吧。
我们在淡水镇走进了某条小巷的一栋四层的居民楼。这座四层居民楼就是我应聘的“大亚湾总部”大楼,我有点疑惑,失望情绪渐渐涌起,一个集团公司总部才这么小的办公楼,更别说它藏在这拥挤的、破烂不堪的深巷中。
倒是老况坚定地、大大方方地在门口与一位前台女孩对接着,好象他曾在这里工作过似的那么娴熟。
从这时开始,老况成了我的上司,我们又象是多年的朋友,至少他是这么对我的。
我被安排跟老况同住一间宿舍,一开始我很不乐意,他超强的烟瘾熏得我晚上喘气都困难,但他讲故事的能力又让我动了恻隐之心。
40岁的老况来自鹰潭,曾在一家国有机械厂从事技术工作,后来下海创办了一家民营应用技术研究所,他的两项发明专利卖给当地一家大型国有企业,获得了一笔不菲的转让费,他得意地说这桶金足可以让他富贵一生。
可他没有去享受富贵,而是用这笔钱办了一个研究所,先后又发明了几个专利技术,可这一次他没有选择卖技术,而是以技术入股的方式与一家股份制公司合作。然而,经过半年的试产,产品总难以达到他承诺的技术参数,连进入中试都困难。
于是,对方把他和他的研究所告上了法庭。他应诉了两年,研究所经营不下去了,他也把自己在市中心的一套房抵押了,还是不够对方的索赔,这样一场旷日持久的官司让老况不仅耗光了家产,还消耗了老况整整三年的时光,也把他在当地的好名声搭进去了。
他只得离开所在的城市,他时间会给他一个清白。这时,远在深圳的朋友,也就是深圳国贸大厦面试我的那位刘总要成立一个以技术联盟为主体的托拉斯集团,把全国的技术创新人才吸引到大亚湾。
老况便从江西投奔而来,他的朋友许诺给他一个部长或总经理的职位,老况便信誓旦旦地回敬朋友一个“中国技术创新联盟”雄伟蓝图的设想。我因为当时也是在科委系统从事科技咨询工作,大亚湾也同样给了我金灿灿的梦想。
入职后的第二天,我就知道了这家“三无只一有”集团的运作模式,无资金、无人才、无技术,只有一块大得可以跟联合国媲美的牌子。我觉得在这里做梦都有点飘缈,弄不好人也会和白云一样消散,我决定离开。
然而,老况的三条“劝辞”,让我把收拾好的行囊又放回了原处,他说大亚湾是当今中国最热的热土; 其次要跟大格局的人共事,刘总的格局和远见无人能比;最后说在这儿学会了这种公司的运作模式,回到老家开个公司也够一辈子的花销了。
其实,我们到达的第二天,公司就没钱交房租,不要说发工资,而陷入其中的我们犹如救火的主人。尤其老况没有一点含糊的样子,而坐镇深圳的刘总也指望老况的到来能拯救他的“托拉斯”梦。
但自救就要先弄到钱交房租,有钱吃饭,再发工资。彼时大亚湾建设如火如荼,高楼大厦如雨后春笋,每隔几天就拔地而起一栋,水泥的用量就象涨潮的海水,有永无止境的需求。
二百多块钱一吨的水泥不到一个月就涨到六百多块,且有继续上涨的趋势,好象是只不设涨停板的股票,只顾嗞嗞往上蹿,令人垂涎欲滴。
我对老况说:“咱们先做批水泥生意吧,我老家有个水泥厂,厂长我认识,能搞到平价水泥。”老况一听兴奋了,说干就干,他负责去找钱。
说也奇怪,我们到达后的第二周,老况就要我跟他一起去趟惠州市,他说己跟惠州市科委下面的一个研究所谈好,对方愿出资100万共同做水泥生意。
随后我立马回了趟老家。出门不到半个月就回来了,妻子很吃惊,还以为我呆不下去了,当我告诉她要做一笔有史以来最大的生意时,妻子紧张得要哭。
我联系上县水泥厂厂长,并把我的需求告诉他之后,厂长当场向我表态,满足我的要求,以低于市场价20元,即每吨280元的价格给了我三千吨的指标,厂长当晚在县城最高档酒楼设宴招待了我。
当天我的这笔“大买卖”就在小城传开了,神乎其神地说我在深圳发了大财。
那时,在内地滞销的水泥己让水泥厂厂长们头痛不已,他们虽然知道沿海需要大量水泥,但沒有一个企业敢把水泥运到一千多公里外的广东,不可预测的运费和遥遥无期的运输时间,无人敢下这个赌注。
当我告知厂长以货款两清的方式结算时,厂长象看亲爹似的对我点头哈腰、笑容可掬,当我再告诉他我从水路沿长江走海上把这批水泥运到大亚湾时,厂长象看神仙似的向我露出了无比崇敬的眼神。
我打电话告诉老况这一切时,老况还是那句话:留下你是我最英明的决策!很快,他和惠州科委的叶总带着钱一起来到了我的小城水泥厂。当满载着三千吨水泥的货轮向长江下游深处驶去后,我们也在大亚湾海边盼望着货轮尽快进港。
十一月的黄海并不风平浪静,最熬人的日子来了,原本计划十五天可以到港的水泥,货轮却因为遇到台风在避风湾迟迟不敢驶出。
我和老况天天往澳头方向跑,打听水泥的行情。从六百多一直涨到了八百多块钱一吨的水泥,象饥荒时的大米一样,一到港口就哄抢而光,我俩看着这场面,真想吹一口气把停泊在黄海上的,载着我们三千吨水泥的货轮吹到大亚湾。
眼看过去了一个月,澳头港口还看不到我们的船影。突然有一天,澳头码头的水泥货轮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货轮象甲壳虫似的趴在海中央等候靠岸,而岸上的水泥已堆积如山,随之水泥价格一泻千里。
我们的货轮在海上飘游了四十五天才到达大亚湾港口,这时我象只热锅上的蚂蚁,上蹿下跳,老况依然镇定自若地跟我说:“没事,只要把水泥全卖出去,保本就行。叶总也还是会相信咱们,我们拿着这笔钱再去做别的生意。”
我们的水泥已卸在岸边,每天有很多想捡漏的客户前来砍价,有的竞砍到三百块钱一吨,我们不忍出手。那时,我们沒有学会止损,以为只要不赔本就出手,不久,雨季到了,楼市的饥荒也到了,我们竟然还不知道。
有一天,来了二位本地青年,西装革履夹着公文包,跟我们说这三千吨水泥全要了,可以先付5万定金,前提是我们要运到他仓库。
我们就跟着那两人来到附近村一处临时搭建的库棚,一切都象个工地的样子,有财会室、接待室,还有醒目的营业执业。老况长吁一口气,关键是对方给出的价格每吨四百元,这样算下来还能打平,也算给合作方一个圆满的交待。
我和老况就在对方的办公室里把合同签了,拿着他们的五万元支票就往银行赶,银行验收了支票,我长吁了口气。我们见沒有异样就放心地回去安排运货了。
买方找来了几十辆卡车,连夜马不停蹄地搬运。两个多月来的兴奋和焦虑顿时找到了一个泄口,我差点要累瘫了,老况却在鼓励我,要有做大生意的勇气。他总是那么沉得住气,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到第二天下午五点钟,澳头港口货运部打来电话说货已全部运完,老况就带着我一起奔向买方临时工地结帐。
当我们赶到时,昨天下午还人来人往的工棚竟然没一个人影,仓库里也一包水泥都没有。我心里顿时突突直跳,再进去四下张望,墙上的营业执照也不见了,赶紧打电话,无人接听,壳对方BP机,也不见回!我意识到大事不妙,遇到骗子了!
果不其然,这伙骗子是在我们一边往工棚运水泥时,连夜又将水泥运到另一个地方,这样的“火线”大挪腾,他们用了整整三十六个小时,就将我们的三千吨水泥消失在大亚湾零乱的渔村中。
当我和老况来到镇派出所报案时,民警还沒听我们说几句就摇摇头说:“又一个被骗了!”看来我们不是第一个被骗的。这种光天化日下的大挪移,连办案民警都觉得不可思议,说决不会对骗子心慈手软。
我们丢魂失魄地从派出所出来,一种绝望牢牢嵌住了我的神经。可老况还在不停地分析,我根本不想听,因为这三千吨水泥里还有我个人的十吨,我把家里仅有的几千元存款取出,本想捎带赚点差价,结果却搭进去了。
返回骗子工棚的路上,我们发现了一辆摩托车拖着一个人在飞奔,“抓骗子!抓骗子!”的呼喊声从摩托车尾气中飘出。我一听象是老况助手小钟的声音!怎么回事?我跟老况去派出所报案时是让小钟守在那工棚里的呀。
随着摩托车的一声怒吼,小钟被彻底甩开了,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满地的鲜血如同一场街头血战。我赶紧拨打120,血泊中的小钟还是清醒的,他断断续续地说:“骑摩托车的人就是,就是,就是买水泥的骗子。”随即便昏迷过去。
几天后,我们去医院探望。看到病床上的小钟腿步和臀部那裸露的髋骨,全是橡胶轮胎磨得发黑焦糊了的伤口时,老况哭得象死了爹似的,因为老况招小钟时曾开玩笑说“你跟我儿子一样大”,他是把小钟当儿子一样看。
更令人气愤的是,骗子是会把事做绝的!
第三天,银行通知我们那张五万元的支票也入不了帐,因为对方使的是承兑支票,对方可以在三天之内撤回资金,也就是说那是张空头支票。
更可气的是那批运输车辆的包工头也在追我们要运费,这笔运输费用虽是我们承诺的,但谁知道以这种方式:我们把货送到骗子的家里,还要自己付运费!天下也只有老况和我这样的傻瓜!
冬天的大亚湾海海风朔朔,也凉人心肺,我和老况站在曾经堆放水泥的岸滩,海浪很有气势地一浪浪涌来,诱惑着后浪的跟涌。看似在完成一轮轮的输送,实则是海洋深处那无穷尽能量的转换,只是以波浪的形式蛊惑着人们的视线,使波浪实现华丽的转身。
老况知道留不住我了,坚定地对我说:“等我把公司理顺了,你再回来哈!”他依然充满自信,不过我觉得他有点听天由命的自信,我忽然看到“道法自然”的含义在老况身上演绎得混然天成,难怪走到哪他都自报龙虎山的“家门”。
其时,我们认识不到三个月,老况却把我当作了终身的合作伙伴,我不否定他的诚意,但我对自己没有信心。我更羞愧自己的铁石心肠,不久就义无反顾地离开了大亚湾,留下老况去收拾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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